兔牙师傅

这没有你会喜欢的东西

【沈裴】天明 (下)

上篇

·官微里见到有句话叫“一笑泯恩仇,再笑轻生死,三笑炼真心”,写完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篇和这句的契合度......不由得赞叹官方大手。

·真的不会开车,我认输



这一夜真的太过漫长。

屋外的雷雨声里不时夹杂着由远而近的马蹄声,听得人心里七上八下。躲在废弃屋子里的三人不敢生火,唯恐引来那群恶煞。

沈炼现在无法对北斋和裴纶作出任何承诺,只要他们还在这北京城里一天,被搜出来就是迟早的事情。他只好先安排两人睡下,自己找了个柱子靠坐着守夜。没过多久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,于是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来驱散睡意。

他左看看北斋,少女背对着他一动不动,肩头起伏不大,明显是在装睡;又看看裴纶,伤患依旧面色惨白,躺在干草堆上左翻一下右晃一下,极不安分。

好不容易救上来的人,又折腾了那么大动静,此时要是让他死了就太得不偿失了。沈炼悄悄走到裴纶身边坐下,用手背摸了一下他的额头,滚烫的。

这时裴纶感到额头上一片凉意,睁了睁眼睛。

有些人的眼睛在黑夜里是会发光的,裴纶这双算是其中之一。可惜他气力不济,那光芒只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。

沈炼还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,自讨没趣,可是躺在那的人似乎也没多少睡意,哑着嗓子问道:“为什么救我?”

这问题倒是把沈炼问住了。当时的情况之紧急无需赘述,他在确认对方是裴纶之后一时心里想的就只有把他从水里捞上来,就连他是死是活都不太关心。看见他泡在水里那副不体面的样子,沈炼不知为何会觉得痛心。

“我没多想。”沈炼如实答道。

不出所料,他的答案换来了对方一声嘲笑。

“都这节骨眼了还不长心呢,沈兄?”

裴纶每次叫他“沈兄”的时候,语气都是那样油滑中带着挑衅,好像是故意要这样在言语上惹他不爽,再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想打他又不敢下手的样子偷着乐,坏极坏极。

沈炼佯装怒道:“你睡不睡?”

对方却全然不吃他这一套,回道:“难受,睡不着。”

在与人比谁更混时,沈炼总是最先输了的那个,他最懂的只有一种语言罢了。

那便是以行动说话。

但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要用自己的嘴去堵那张讨人厌的嘴。

裴纶的嘴唇大概是他这张脸上最可取的部分,饱满而柔软,唇弓是两道柔和的弧线,质地出奇的柔软,只是由于发烧脱水而有些干燥。

裴纶的鼻息凌乱地喷在沈炼脸上,混着点烟草味。

沈炼伸出舌头去将那对缺少水分的唇滋润,随即浅尝辄止地退了回去。低头一看,裴纶的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,若不是有眼皮的保护,眼珠定然要飞出来才罢休的。

“沈炼,你干什么?”裴纶压着声音,气急败坏地吼道,他的五官因愤怒而扭曲,眉毛恨不得搓到一起编成一股麻绳,鼻子皱起来短了一大截。他支起身子就要在沈炼脸上揍一拳,然而拳头未到就被后者一攥拦住了。

“别吵醒别人。”沈炼以他一贯平静的语气安抚道。

这里的“别人”不是只有北斋一个吗?

裴纶悻悻地躺回去,用手背反复擦着自己的嘴唇,样子委屈至极,倒是出了沈炼心里的一口气。

“有病,有病,一个个的都有病。”裴纶难受地捂着受伤的胸口,只能无力地抱怨。

沈炼舔着自己的嘴唇,嘴角桀骜地扬起了胜利的笑容。

 

 

后半夜的时候,北斋带着那本要人命的册子逃了。

第二天一早听闻此事后,裴纶差点一口血吐在沈炼那张俊脸上。

“你我二人的性命都在那册子上,你给她了?”

沈炼无话可说,看到裴纶重伤虚弱的神态,更加不忍引他多动肝火。

“我就没见过傻成你这样的锦衣卫。”裴纶指着沈炼骂道,骂完自己倒头重脚轻险些栽倒。

沈炼走上前去拉他坐下。裴纶起初还想抗拒,可是想起昨夜那番拉扯,便心知自己现在拗不过这莽夫。转念一想,大厦将倾,他一个伤残逃犯怎么可能救得了一船人。这辈子和人结下的仇、赊过的账他一样都没放在心上,只有这救命之恩今生无法报答算是最大的憾事,只能留到下辈子,拼死也要还。

“那就......一块儿死吧。”裴纶带着认命的语气说道。

“你害怕了?”沈炼看着他的眼睛问。

裴纶笑了,被他的问题逗笑的。沈炼嘴里吐出的话从不幽默,只有在令人觉得可笑的时候才会惹人发笑。裴纶因此笑了好几次,不过这次他是真的把沈炼的话当成了笑话听。

担心他裴纶怕死,还真是他听过的最好玩的笑话。

这时北斋鬼使神差地回来了,看到他们坐在一起时,僵硬得不敢上前。

沈炼接过她的册子,对二人说道:“我去找北斋那个相好。”

“干嘛你去?”裴纶没好气地问道。

“那个人只会杀了她再毁了册子。”沈炼说。

裴纶皱着眉头问:“你不怕有诈吗?”

沈炼轻笑一声。“我即刻动身。”

 

 

坐在东厂对面的暗巷里,裴纶百无聊赖地看着星星,仿佛对自己的生死已全然不放在心上。早些看淡了,过一阵要是真的被逮进去才不会表现得像只落水的猫,他以前抓过太多这样的犯人,知道那样在外人眼里太丢人。

此时敢于独身一人对抗阉党的北斋反而觉得站着更舒服,但是她嘴上还是说,她相信沈炼会回来。

裴纶都没把握盼着沈炼安然无恙,也不知是谁给她的勇气。

“哎你跟沈炼睡了吧?”他半认真半玩笑地问道。

北斋一个小姑娘被他这句露骨的风凉话气得直跺脚,骂道:“下贱。你和沈炼才睡了。”

裴纶被她狠狠呛了一下,拿咳嗽掩饰了过去,险些要去问她是怎么知道的。

抬手触摸自己的嘴唇,昨夜那一刻的温柔已像是一场梦。那时他烧得已感觉不到自己的伤痛,或许还要感谢沈炼那一下把他吓得不轻,直接把病都给吓走了一大半。

明月高悬,本来时辰已到,结果二人都心照不宣地躲了起来。

终于,他们等来了一个注定会回来的人。

 

 

三个人逃出了北京城,水路陆路交替着走,除了夜里休息之外,每一天都在疲于奔命,不出四日竟已到了山东地界。

夜里裴纶和沈炼盘腿对坐在一间破屋里,就着一盏小灯的光详细地制定了逃亡路线。

大多数时候沈炼只是听着,插不上话。他看似性格严肃沉稳,内外兼修,实际做事情时往往是在听令行事,制定计划思考对策这种事一般也轮不到他来管。相反,裴纶在这方面的才华远胜过他,而且在其他各个方面都可以弥补他的不足,可以说是这几天来他们三个人真正的主心骨。

“出了威海卫,咱各走各道。”裴纶吐了一口烟,语气不容置疑。

“为什么不一起走?”沈炼问。

“三个人目标太大。”裴纶解释道。

“你自己能行吗?”

裴纶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炼,道:“北斋一个小娘们儿你都不担心,你担心我?”

听到这话,沈炼一直憋着的怒火算是找到了宣泄点。他一手擒住裴纶的脖子,另一只手直接扒开了他胸前的衣服。几日过去,之前被丁泰的狼牙棒重击过的伤处仍旧没有愈合,覆在伤口上本来洁白的布已被鲜血染得一片赤红。

“你这几天一直抽烟,想用烟味盖过血味?”沈炼松开了手,瞪着裴纶红起来的脸,“你这样叫我怎么不担心?”

裴纶一声不吭整理好衣服,低着头抽起闷烟。

“要是追兵赶上,你带着北斋先走。”沈炼说。

“我不走。”裴纶说。

“想找陆文昭算账?你这样子拿什么跟他算?”

“大不了一死。”裴纶语气轻松地说。

“我不会让你死。”

“要是老天爷也想让我去给他做口饭吃呢?”

“让他饿死。”沈炼顺着他的话说道。

裴纶笑了,他的小眼睛眯成两条缝,肉感的脸蛋抬了起来,嘴里尖锐的白牙明晃晃地亮出来,让沈炼立马想到自家二黑。

 

 

沈炼将裴纶推到角落里时动作已经尽量地放轻。

这男人胸前和腰上有伤,让他接下来的行动都不得不小心谨慎才不会再弄伤他。

脱了对方上衣才知道,裴纶虽然爱吃,但也是习武之人,身材不似那些官员般发福,甚至还有些消瘦,似乎除了肌肉外,也没剩多少内容在身上。

血腥味是刺激感官的最佳利器。沈炼把鼻子贴在裴纶胸口,近乎贪婪地呼吸着。他下巴上的胡子蹭到裴纶的胸口,惹得他推搡了他一把。

“要来就快来,挠什么痒痒?”

沈炼还是决定先把那张嘴堵上。

情势所迫,他们甚至忘记了把那盏灯熄灭。摇曳的灯火把二人的影子模糊地转印到墙壁上,喘息声和野兽般的低鸣也被困在那昏暗的地方,就连在另一厢安眠的少女也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声响。

 

 

沈炼细心地给裴纶的伤口抹上药粉,换了一块干净的布贴好。裴纶筋疲力竭,只得躺着任他摆布。

“我刚才说的你可记住了?”

“让我带着北斋走那句?”裴纶反问,“忘了。”

“裴纶。”

“你喊我名字的时候能不能客气点?”

“裴纶......”

“这样挺好,但是我还是不能答应你。”裴纶望着沈炼皱起的眉头和那双秀丽的凤眼,“谁还不能犯回傻了?这机会放你这也不亏。”

沈炼转头望着窗纸上摇曳的树影,只觉得长夜漫漫,即使白天也不觉天明,唯有能交心的人在身边,才些微地从夜幕中透出些光亮。以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人,现在这人则是裴纶。

“等天亮我们就出发。”

“好。”

 

 

天亮着。

沈炼眼看着那人清算旧账,眼看着那颀长身躯遍体鳞伤,眼看着阳光落在那死灰的脸上。

天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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